用皇太侄孙自己的话说,他那是要下河捞鱼做烤鱼串孝敬朕和他良王叔,没想到那鱼劲儿太大,险些把他拽龙王宫里当女婿了。
我逮着这满嘴不着调的熊孩子狠揍了一顿。他换了身衣服蹲篝火边烤了会儿暖,又生龙活虎地要上树掏鸟蛋玩。
良王殿下正捧着本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名册查对傍晚那几个蠢货的身份背景,似乎并不能领会郑无忧同志各种作死求关注的小心思,头也不抬点了点萧关道:“别让他摔了,备快马精兵,立即送回宫去。”
萧关看了看我,我一挥手:“去罢去罢。”
周围没旁人,良王殿下不恭不敬道:“叔也回去,外头不安全。”
我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宫住一晚。”
他摇了摇头,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平安营在这呢。”
我不大舍得,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想想平安营里头能出什么事呢?欲要赖着,又不太好意思,年轻人都“克己复礼大局为先”了,我这个老一辈儿的总不好胡闹。见良王殿下神色也有些郁卒,我本着牺牲自己快乐他人的奉献精神,抱住他的头偷亲了一下他鬓角道:“唉,‘悔教夫婿觅封侯’啊,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站也不站一下送我,只微微笑着,看我转身。
良王殿下打小粘人是的确粘人,但说不粘就不粘了的时候也干脆利落得很,上辈子他能一碗“忘情水”灌得我六亲不认,这辈子他能一手刀劈我晕三个时辰。但我知道这“冷酷无情”都是表面上的,内心里他不晓得多舍不得朕呢。
一路顺长河往南,我好容易把自己这点电光石火般的“欢乐趣、离别苦”迎风吹散喽,一转脸瞧见虎牙兄弟满面凝重:“呦,怎么了?”
萧虎牙目光炯炯,手按佩剑,肃然道:“陛下,末将送陛下入城门,换羽林卫接护。平安营不安定,末将需尽快回去。”
“苍州军案流犯?”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又道:“恐怕不止。”
郑无忧估计是掉水里头后怕,半天没言语,这会儿突然在我怀里抬起黑里透着红扑扑的脸蛋:“叔公,水里头大鱼比我个头还大,拉住我就往下扎猛子。”
我一呼噜这娃的额头:“发烧了!火炭似的。这样……你回平安营去吧,这队人留给朕,去教良王殿下当心,过两天朕……”
“砰——”背后突然一声炸响,回首只见天空绽开一枚火红光弹。
“糟了!”萧关一调马,“平安营遭袭!”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方圆千百里就数平安营拥兵最众,什么玩意能袭它?
萧关八成也觉得荒谬,盯着那光弹怔愣了一瞬。然不容我俩做梦,紧接着又两枚光弹接连升起炸开,北半边天霎时一片红光。郑无忧这时候“哇”的一声惊惧大喊起来:“啊——河里有大鱼!啊!”
众士兵纷纷望向一侧河面,只见静水幽幽,一丝浪花也无,粼粼映照天空红光。
“三弹连发……”萧关猝然惊醒,“陛下,快派兵!”
我也惊了,一把将无忧抛给身边士兵:“先送他回宫,朕去缇骑调兵,都别慌,平安营现有多少人?”
萧关脸色一白:“七万。”
我解下风袍扔给无忧,面不改色放大话:“七万就七万,总不能都反了,朕给你点七千缇骑,让大伙瞧瞧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关策马北去,我一路跑到缇骑营,冷汗热汗糊一脸,刚拎出统领将军刷脸亮身份,突然跑来个羽林兵。羽林小兵并不认得我,进来直扑向缇骑统领:“将军!城内多处暴/乱,丞相大人手谕急请缇骑派兵入城!”
这个接替姜弼没多久的缇骑统领也懵了,再次挑灯照看我的脸:“这……陛下……怎无陛下圣旨?”
“末将不知!”小兵灰头土脸,火急火燎,“急请将军派兵援城!”
我一把捞起“丞相手谕”,不禁内心问候反贼们的祖宗:“完犊子,薛岱亲笔假不了,你带兵入城,给朕留两百人。”
“臣护送陛下回宫!”统领道。
恰此时,外头一阵骚乱,只见皇城方向火光冲天,西面听香山如蛰伏暗夜的巨兽,发出一声闷吼——夜钟长鸣,京都有难。
事后回想这一天,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命耶运耶,生活它从来不跟你讲道理。
全京畿人民白天还在和乐融融吃喝玩乐晒太阳,夜里就死了邻居、死了亲家、死了儿子死了爹娘,民房店铺烧成一片,天街三十道官宅亦未免于难。而这还不是最操蛋的。
最操蛋的是平安营七万精兵,三万人反水,京畿军防全线崩溃。
而我也无数次为自己带着两百人折返平安营的决定感到庆幸。
七万兵马搅做一团,对面不辨敌友,前脚确认过眼神,转脸就背后挨刀。而良王就如身陷狼窝的小白兔,在这样诡谲凶险的环境中可怜巴巴等待朕的救援。
当朕踏着七彩祥云赶到时,他披沥着半肩鲜血口是心非吼道:“谁让你回来!”
“陛下!”萧关反手切断两支破空而来的羽箭,“进军帐!”
我一把拽住皇侄:“跟着朕,怎么回事?亲兵可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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