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外卖需要报名字,他从来都是写他经纪人包小胖的英文名“ben”。
餐厅人很多,为了这份外卖,庄啸在门口等位的长条椅上,坐了二十分钟。
从旁边抓了两张韩餐介绍海报,其实一个字都不认识,不是拿来念的,他是拿来挡脸的。正面挡一张“参鸡汤”,侧面挡一张“土豆排骨锅”,坐在角落位置。
终于等到了,前台拎着那外卖叫名字,犹豫了几秒钟:“笨?……笨?……发音是不是笨啊……哪位呀?”
庄啸举着“参鸡汤”挡脸,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一声不吭,拎了饭盒调头走人。笨就笨呗,恋爱中人可不就是脑门上写个“笨”么……
这都是那帮不省心的瞎起哄,给包小胖起的英文名。本来说要叫“包子”,英文小胖坚决不同意觉着太蠢,给改成“ben”,结果还不如原来那个。
他的生活起居及其简单,身边本来也没什么人,现在就是裴先生了。所谓庄家班又不是个签约公司,就是一群拜把子兄弟,没有合同约束,平时在各个剧组拍戏,做武指、教练或替身,不会常年摽在一起。回北京后,庄啸去过医院的康复中心,看望一眼正在恢复肌肉反应但仍在昏迷中的勒图,陪了两夜,剩下的时间,也就是想一想裴先生。
晚上也没约对方,但看见裴琰爱吃的东西,就想买点儿。
这也算是一种有距离感的“陪伴”吧。
外卖餐盒放在副驾位上,庄啸拐入公寓的地库。
夜上华灯,地下车库里偶有个别车辆进进出出。这种高档小区还比较安静。
在自家车位里停了车。今天旁边那辆车停得极其糟糕,直接压了左边线挤到他的车位,逼得他也只能往左边靠。他伸手拿餐盒,旁边那辆车跟记忆里这几天停的车不太一样,完全不是一个型号颜色。这是一辆土豪品牌的房车。
他抬眼,对方也正好按下车窗,与他目光相碰。
板寸发型穿黑色风衣的人,在车里对他微微点了个头。
手机也震动了,一条短信闪现在手机屏上:【庄啸,几年不见。】
庄啸下意识一转钥匙点火启动了。车库里另一头有一辆车突然倒车,横着穿越一条车道,就在他车尾处急刹,制造出尖锐的摩擦,将他的车结结实实堵在车位里。
庄啸回头瞅了一眼,拔钥匙,顺手从车座下面抽出一把扳手攥在手里,面无表情地下车。
信息再闪:【就是找你聊聊。】
庄啸拎着扳手转身就走,贴着墙边大步疾走,然后就看地库入口处又进来一辆黑色房车,在他面前堵住那条入口的方向。
庄啸轻声骂了一句,转过身。
手机再闪,字里行间很轻松:【阿啸,我是琰琰的老板,琰琰也是我的人。我不会怎么着你,你上车来。】
……
庄啸平时不带保镖,身边没有经纪人团队前呼后拥,他就一个人。
对方下车了,也是试图解除他戒心,往他车边一站,很有风度地示意,过来聊聊。
没有过分剑拔弩张或者互呛,没必要的,双方都上车了。安静的车厢,因为无形中带棱带角的气氛,显得有些闷。
这位确实就是裴琰的老板,他们嘉煌兄弟的章总,大名叫章绍池。
这位章总,跟裴琰自己工作团队里的策划章欢完全不是一个人,没亲戚关系,就是碰巧同姓。章欢当初进嘉煌工作,可能也沾了跟董事长同姓的光,外人经常以为这俩沾亲带故,章欢就牛气了,挺乐意受到这种“误会”,至于章绍池乐意不乐意就是另一回事。
打开车窗透气,互相递个烟,章绍池还管庄啸借了个火。做老板的自己身上不带打火机,只等别人递火。
“我只跟看得上的人抽‘交际烟’。”章绍池说,“琰琰不抽烟,他不能陪你抽,那我就陪你抽一根!”
脸上淡淡一层冷光,下巴刮得跟鬓角一样干净,这个人都看不出年纪,实际上应当四十岁左右。
“阿啸……”章绍池就缓缓道,“之前跟你提的,《美人同僚》那部电影,你接了吧?”
庄啸说:“不想接,不合适。”
“咳——”章绍池也一笑,“什么合适不合适?我亲自来跟你提,你会接吧。”
“抱歉,章总,我真的不演。” 庄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阿啸,你不给我拍戏,你还回来?” 章绍池道。
“我已经拍了。《龙战天关》我利索地给您拍完了,杀青了。” 庄啸说。
“这样啊?咳——我说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章绍池一挑眉,笑道, “是为了给老子还账回来的?”
“是啊。”庄啸点头。好几年没有回国拍剧,就是不愿面对这些讲不清的官司。这并非白纸黑字法律合同上的欠债,是当年他爸跟嘉煌及另一家公司没有履行完的拍片合约,后来就找上他,儿子更红更年轻么,让儿子来演。人情关系上,这确实算是一桩陈年纠纷。
“哈哈,咳,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琰琰死气白咧地让你回来,他帮你拉个人情,就非要让你演‘云仲’这个角色,跟我面前好一通游说,我看他这么在乎,我就答应他了。”章绍池笑了一声,顺手把刚才副驾位上那份外卖往挡风玻璃前一掷,“辣鱿鱼条,不是你自己吃的吧?那小野猫就最爱吃这个!”
庄啸脸有点变色,视线望向一侧的车窗。
有些事情真是很考验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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