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覆在杯壁上汲暖,而一双低垂眼眸里闪烁着不大分明的意味。

武灼衣与叶灵臻的来访是在夏夷则的意料之内,李淼按捺不住了。他虽沉得下心,可毕竟有人是沉不住气的。

银风炉里炭火烧的正旺,宅邸的主人在桌上的香炉中点了一块甘松香,这香味苦而辛,有清凉感,叶灵臻只一闻便晓得夏夷则用意——所谓沉心静气。

桌前慢慢腾起香篆袅袅,上茶的小厮悄无声息的退出后,武灼衣格外冷静的开口:“三殿下,

臣已经隐隐约约探出……那位突厥将军,曾经就与二皇子交好,此番大婚——只怕——”

“怕甚么——”叶灵臻抿了口茶润嗓子,开口断了武灼衣的话,而再一瞄夏夷则,却见这位三皇子仍是立于窗前,只怕方才那话不仅没听到,而是神游九天去了。

“叶兄说的很是——”夏夷则倏然转身,只叫叶灵臻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而他尾音一扬,眼神中闪烁着不大分明的意味:“武兄——你道李淼真的有能力驾驭住这只狼——?”

武灼衣瞬间明白了,阿那□□那人岂是好相与的,只怕是捡了只狼崽子回去养,待到这狼大了,定会反咬主人一口。

那突厥将军,其志高,只怕他眼中盯着的,不是高官厚禄,而是这万里江山。

“话虽如此,却也不可轻心大意——”夏夷则的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冬猎过后,武兄多跟禁军十六卫的几位上将军联系罢——也该是表态的时候了。”他一言落定,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不知秦陵的事,两位可有甚么消息?”

武灼衣听得此言不由摇摇头道:““臣这里拿得住十六卫的消息……居住在长安城里的朝臣和二皇子也有消息,只是秦陵那方大多由百草谷将领单独呈与陛下……”圣元帝向来将百草谷与太华观同朝堂之上的兵马分的清楚,武灼衣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倒是叶灵臻双眉一蹙,显是正在思索:““秦陵……

见他二人对秦陵之事皆一无所知,夏夷则只得就此揭过——心中却愈发疑窦丛生。

他两人对上目光,彼此心中了然。而坐于叶灵臻对面的武灼衣喝了茶水,瞧见这案几一角工整一叠宣纸,他亦是擅草书之人,心下好奇,随手拾起一张细细观之。只一眼,武灼衣心中便赞叹一声,这所书之字妍美不柔媚,矫捷不轻佻,求雄强而不强作怒张,得巧妙而不矜持造作。所谓观字如观人,他只将手中这张朝夏夷则一扬,语气里终于带了点笑意:“这一叠想必都是殿下所书,当真是胸中有丘壑方能如此精妙——”

听他一言,夏夷则这才想到昔年在江陵,便听城中的百姓随口提及江陵城驻军的武将军,不仅会武还能文,提笔便写得一手漂亮草书。可那时又怎会想到如今的两人不仅成了同盟,更成了君臣。

想来世事无常,便连老天爷揣测不能,夏夷则心中暗笑,也走到两人所坐安前接了去桌椅手中宣纸,自然答了句:“师尊说练字可修心,因此若心情烦躁,多以习字排解,现在倒也积了这些。”

武灼衣听了此话,神色顿为一滞:“诀微长老所言甚是——不过看这数量,想来殿下回到长安,顺心的日子还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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