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认错,他却突然制止我,说我如今身份不便出现在南华,他也不便与我相见,还是早些回去,待时机有转,他自会将我带回来。
我扶在门框上的手就这么退缩了。
“我是回来看白泽的,顺道问上一句,那日始元说的,从始至终,我,就只是个情劫而已吗?”我庆幸隔着一扇门,不然,我连这样一句都不敢问,那这一趟真的就白来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温吞的性子,万不得已时才敢往前迈一步,然而这一步的距离,一如千山难越,稍有个轻风细雨的,我马上就会退缩回来,以最迅速的方式逃避。
他声音清越,听上去无所谓的样子:“别听他们胡说,以本仙的修为,情劫,可以略过。”
他答的并不是我问的,是的,他从未像样的说过一句“我心悦你”之类的话。
我就那么哭哭啼啼的爬上云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运回了魔域。
普满在每日我惯去的古榕下半靠半倚,支着一条腿,手里把玩着一根草,他该是早就发现我出逃了,专门在这等着我碰一鼻子灰回来。“死心了?”我才进入到魔域的领地,他便幸灾乐祸的问。
我明知道他在冷嘲热讽,却架不住自己的腿已经率先奔向他,一头撞在他身上,痛哭。“他不要我们了!”我把鼻涕和眼泪全部抹在他的黑色披风上。
“你们?”他无辜的张着双手,之后忽然恍然大悟,大手拍在我的琵琶骨上,连连安慰说:“我要,我要。”我知道他是安慰的意思,却力大到让我几乎吐血,然后他雪上加霜的说:“不要你的确有可能,不要孩子,没可能。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妖,望着能攀上一段仙缘,若当真能与楚氏一脉结合,诞下后代,一跃为仙身,那要省了多少年的修行。况且,那楚离凡虽脾性叫人厌烦,皮相还凑合,比起那些肥油大耳的,华发苍颜的,自然为上选。”
“那他就从没想过,我愿不愿意?”
“你?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从你第一次跟我提起他的时候脸上那个痴呆样,我就知道你完了。”普满显然也发觉了落井下石的行为不太好,遂反过来平心静气的与我讲道理:“双~修这种事情,于仙人来讲,本就是个修炼的形式,对楚离凡,也只不过是一石三鸟之计罢了。既能促成净灵之术,又能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削弱太阴的魔力,顺捎着给自己留个后,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太阴好歹是你魔界的圣君,他放出来你不就自由了?”我听不了别人说他不是真的爱慕于我的那种话,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暗示,我就不爱听。
普满对我向来好脾气多耐心,他宽厚的手掌按在我头顶上,说:“这么多年过去,无所谓了,我必须承认,自由与否,始元不会变。”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
听闻仙界各派愈发忙碌,频频东征西战,来抵御魔灵的侵扰。我想知道却不敢问,八星究竟何时归位,是不是南华守住了复灵珠,太阴就不会重生。那若是有一天,真的就归位了呢?凡事,毕竟都有个期限,他离开我的身体,我又会怎样?是死是活,还是就跟着变成了妖魔鬼怪之类的……这些,没人告诉我。
我之所以有了这些不好的预感,是因为我手臂上的魔域印记。
肚子开始渐渐显现出来的时候,有一日红瘦为我梳妆,宽大的袖口滑落,恰好露出了里面星星点点的几处黑印,起初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打来水洗,搓到肤色泛红,也不见消退。我叫红瘦别忙了,我知道是什么了。
我去问普满,是不是楚离凡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被他封印住的印记不会无故显现出来,一定是他受伤了,封印才失去效用的。
他却告诉我,是太阴变强了。楚氏的子孙一向是从打出世就带着灵力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太阴能汲取到的灵力也就越多,楚离凡真是个矛盾的仙,舍不得孩子还想套住狼,定是阻挡了血雨腥风,那些一本假正经的仙门众派才没有打上门来。
黑色的繁复花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妖冶的不像话。我开始执着于重蹈普满的覆辙,长出来,便用法力削去,直到深可见骨不剩皮肉,然后等待痊愈,再长出来,再削去……一遍一遍沉浸其中,乐此不疲。我也能够理解当初的普满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次次面对血淋淋的失败,因为,随着法力日益增强,承受痛苦的能力,也会随之增长。
普满说我的行为已经成了一种偏执,明明有他这个前车之鉴,种种法子都行不通,干什么还和自己过不去。我和他说笑:“黑色,不适合我。”
我也学会了话说几分留几分,学会了与人周旋藏起真心……
削肉剔骨,又哪里敌得过插在心上的那把刀呢?
就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掌控自己多久的时候,突然的,就那么失控了一次。
一日清晨,我被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扰醒,正疑惑天已经大亮,绿肥怎么没唤我起身,却意外的摸到一手凉滑黏腻。
四下寂静,寂静的可怕。窄窄的十字街,横七竖八的,都是死~人,栅栏里的鸡也死光了,茅棚里的羊也死光了。
一整个村庄,都死了。我瘫在村口的半坡上,惊慌失措。
漫山遍野,杂草混着血迹,没有一丝生的气息。肚皮上一跳一跳的,提醒着我,我们一大一小还活着。普满找来时,我坐在庄稼地头,身上的血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