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是嘉元皇后十九岁诞辰,陛下早在一月多前下旨,为嘉元皇后庆生,命六尚局全权操办,所需物品皆用宫中最好的。
如有差错,必定重罚,甚至因此丧命。
萧婠婠斟酌再三,恭谨地说道:“奴婢事事亲为,所选物品皆是宫中极佳之物,若有差错,请陛下降罪。”
“慈宁宫中所用的床席帷帐,嘉元皇后所用的舆辇扇伞,等等物品,你自己说,是最好的吗?”楚连珏怒哼,重重挥袖。
“嘉元皇后乃陛下皇嫂,生辰所用之物与皇后相较,同为品级,不知陛下……”
他逼近她,压低声音,“锦衾绣枕,凤帷鸾帐,都要换,不绣鸾凤纹饰,朕要鸳鸯,明白吗?”
萧婠婠大骇,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是因为他所说的“鸳鸯”。
嘉元皇后乃先皇皇后。先皇在位一年因心疾驾崩,无子继承皇位,嘉元皇后纯善,下诏着先皇二皇弟楚连珏登基,延续国祚。
守寡的先皇皇后,岂能用鸳鸯?
楚连珏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用意?难道……
“距嘉元皇后诞辰还有十八日,朕要你做好一整套床席用物,暗中更换。”他下令道。
“奴婢遵命,不过……”她深深垂首,“奴婢可秘密行事,万一被人发现,奴婢担心……”
“朕会打点一切,你大可放心。”
“是,奴婢会小心行事。”
“假若走漏风声,朕要你的脑袋!”楚连珏重声道,皇命如山。————
萧婠婠神思恍惚地离开乾清宫,脑中乱糟糟的。
为什么那个白衣男子是楚连珏?为什么他是她的仇敌?为什么……
上苍为什么这么残忍?世事为什么这么荒唐?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痛哭一场,然而,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她不能露出异常的情绪。
身在皇宫,无论是皇妃,还是女官、宫女,都是如履薄冰、步步惊险。
如有行差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今日今时,她约略猜到皇帝与嘉元皇后之间的不同寻常,楚连珏自然也知道她会猜到,假若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都会把账算在她头上,摘了她的脑袋。
那么,她只能循规蹈矩了。
从乾清宫回六尚局,萧婠婠抄捷径,途经储秀宫东侧的殿廊。
时值午后,四下里无人,不远处的侍卫隐约瞧得见。
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她惊骇地挣扎,却越来越晕。
不多时,她再无知觉。
醒来时,她趴在一张桌上,环顾四处,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暗房。
是谁掳了她?为什么掳她?她得罪了谁?
恰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面生的公公。
心神略定,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又有一人进来,萧婠婠举眸望去。
房中昏暗,那男子五官俊美而冷厉,一双黑眸如渊,身姿魁梧,气度轩举。他穿着一袭精绣玄色长袍,袍上绣有金色蟒纹,腰扣玉带,器宇轩昂,气度绝傲。
一眼便知,那用料、绣工、纹样,是亲王才能用的。
即便他赋闲在朝,身为武将的他,身姿如松,闲闲一站,便有迫人之威;悠然一眼,便让人无所遁形。
正是她在御书房前遇见的燕王,楚敬欢。
“奴婢拜见王爷。”她下跪叩首。
“起吧。”他的嗓音比皇帝的声音沉厚。
公公退出去,楚敬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是尚寝凌玉染?”
她答“是”,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惊异于她那双妖异的红眸,黑中点红,红黑相交,世无所见,极为妖娆,艳媚入骨,使得她清秀的姿容添了三分魅惑,“抬起头。”
萧婠婠依言抬首,直视传闻中面目凶悍、戾气满目的燕王。
传闻,大楚国位高权重的燕王是天煞孤星,面目凶悍,三任王妃完婚半年即病逝,现任王妃夏侯氏亦身染顽疾,药石无灵,缠绵病榻。
传闻,燕王府佳丽环绕、侍妾如云,燕王夜夜欢愉,燕王府后门时有裸身女子被抬出来抛尸。
传闻,燕王的戾气与暴虐曾吓得无数女子嚎啕大哭、当场昏厥。
事实上,假若没有这些传闻,她觉得他只是一个魁梧冷酷的男子罢了,不失俊美与气度。
“你为何长了一双红眸?”楚敬欢问道。
“奴婢自出娘胎,就长了这双红眸。”她温声答道。
“陛下传召你,所为何事?”
心中一个咯噔,他掳她竟然是为了此事。
陛下与燕王都不能得罪,她只是小小的女官,命贱如蝼蚁,只能苟且偷生。
她回道:“陛下重视嘉元皇后的生辰宴,传召奴婢是为了嘉元皇后生辰所用的床席帷帐、舆辇扇伞,陛下发现用物有瑕疵,降罪于奴婢,奴婢再三恳求,陛下这才饶了奴婢,着奴婢重做。”
他似乎不信,“当真如此?”
萧婠婠平心静气地答道:“确是如此,王爷明察。”
静默须臾,楚敬欢又道:“本王知道你说谎,不过本王不会降罪于你,只要你为本王做事。”
眉尖微蹙,她心知无法拒绝,却不想答应。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他陡然捏住她的下颌。
“奴婢身份卑微,只怕无法为王爷分忧。”她受不住他迫人的目光,垂下眸光。
“本王说你行,你就行。”
“王爷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