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然忙道岂敢,聂铉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朕知道温卿素性谨慎,丞相势大,清河温氏又到底是士族,是朕为难你了,你起来吧。”
温子然不知该说什么,仍旧是跪着。
皇帝自从好像变了个人之后,见人见事总是能一眼看到骨头里去。
清河温氏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族,但到底是士族,如今出了一个户部尚书,至少也算得二流世家了,不可能真的为了皇帝鞍前马后而把世家大族都得罪了遍,否则梁子结的太深,他日族中就算要联姻嫁娶都是一桩麻烦。
皇帝要他做吏部尚书,虽说是抬举他,却是要他去冲锋陷阵的,偏他还不想往死里得罪丞相。
先前顶着周曦给容涵之支持也并没有真的撕破脸。
丞相周曦性子高傲至极,一向不屑把事情做得太脏,温子然按照规矩给容涵之拨给钱粮,无可指摘,而且毕竟事关边事,周曦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被人戳脊梁骨。
否则以周曦对朝政的掌控,哪怕那些钱粮真的从仓库里运出来了,他也能叫一粒米一钱银都到不了容涵之手上。
这根本就不是他温子然的多有骨气的事,只是周曦不想计较也不想跟他撕破脸罢了。
倘若此刻应下了为王先驱,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聂铉见他还跪着,倒是笑了:“怎么,还要朕扶你不成?”
温子然怔了怔,就看见皇帝真的又俯下身来,说是要扶,却是一把抱住了他,浓重的御香扑面而来,皇帝低下头,在他嘴角轻吻了一下。
“今天算你走运,朕还有别的事要忙,且先退下吧。”
第三十一章
眼看着温子然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聂铉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
但随即也就将此事放下了,折身回到锦屏后的龙床边上,挑开了帐幔来。
床上跪着的男人被绑着双手,眼睛被一条宽宽的黑色锦带蒙住了,唇齿间也被一样的一条锦带勒住,说是跪着,上半身却软软地趴在床上,隐约能听到似乎在哭,只是声音含糊着。
聂铉眯了眯眼,笑着说:“昨日才共温鸳梦,今日皇叔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呢?龙虎山有什么好,还是说龙虎山上的道士,比皇侄儿我更能叫你快活?”
笑意里压着一股子狠戾。
说着解开了勒在他唇齿间已经被濡湿了的那条宽锦带,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来。
正是郕王聂琪!
唇舌间束缚一去,聂琪呛咳了两声,吐出一颗文玩核桃来。那核桃已经被透明的津唾厚厚裹了一层,落在锦衾绣褥间,闪着淫靡的水光。
聂铉拈起那核桃看了看,有些遗憾,原想将这核桃塞进聂琪后穴里去,却是无处可以系上丝绳,倘若取不出又是一桩麻烦。
却忽然听聂琪呜咽着道:“你、你到底是谁?”
聂铉隔着锦缎抚上他仍旧被遮着的眉眼,笑道:“小皇叔道是谁?自然是朕了。”
聂琪沉默了片刻,喘息着道:“我不知你是谁,但你、你绝不是聂铉。”
皇帝心下一惊,却不动声色。
“聂铉,聂铉……”聂琪却哽咽得厉害,喃喃地道:“聂铉是不会这样待我的——聂铉他、他是喜欢我的!”
皇帝挑了挑眉,轻啧了一声。
说:“原来你知道啊。”
刚刚接管这个身体的时候他花了很长时间细细地梳理了原主所有的见识和记忆,饶有兴趣地发现原主虽然只爱待在后宫cǎi_huā,却竟暗自恋慕着他这个小皇叔。
然后黑着脸从藏遗诏的地方翻出一封传位郕王聂琪的诏书,一把火烧了。
叹了一声想,倘若自己没有机缘巧合落在这具躯壳上,真不知周曦和聂琪翻出这遗诏的时候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也骂过原主真是顶顶没用的窝囊废,做到九五之尊了,竟连喜欢的人都不敢上。
居然还想把皇位拱手送人?以为能博得美人一笑不成?!
却是忽略了原主和聂琪是嫡亲叔侄,心境与他自有分别这一桩缘故。
即便如此,原主已经魂飞魄散,却还有一些残存的习惯刻印在这个躯壳里,叫他看到聂琪的时候,总是觉得心头一股温存漫上来。
只是很多时候,又会被他自己恨意压下去。
此时听到聂琪这一句,却是越发觉得饶有兴味了起来,沉声笑道:“原来小皇叔,竟是都知道的呢。”
心里那股子邪火又烧了起来,明知一人的苦心爱慕却置之不理装作未觉甚至视为羁绊,真是何其忍心,又何其寡薄。
聂琪只是蜷着身子,抽抽噎噎地控诉:“我那皇侄儿绝不会、不会这样待我……你到底是谁……聂铉呢?!”
“小皇叔冤枉死朕啦。”皇帝凑在他耳边吹着气,笑里含了一丝阴狠:“若是不喜欢你,朕何必放着后宫那么多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不要,倒来幸你,把你插得汁水淋漓,哭着求饶?”
“只是那个默默孺慕,总是含情看你、温柔待你的聂铉已经死了,如此而已。”
第三十二章
聂琪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再说话。
被人从马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他还只是惊恐,看清了动手之人的服色后心就凉了。
皇帝手底下最精锐的一支暗卫都派出来了,可还真是抬举他。
昨日被过分摧折的腰背还疼得不行,被车马颠簸了一路,现在皇帝又压着他叫他在这里跪了许久——居然还抽空召见了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