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请先生一同湖上泛舟。」
梅长苏敛眉一笑,又顺着折痕重新折好,妥帖地放进怀里。
“飞流,你去告诉战英哥哥,让他回去复命吧。”
飞流猛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既是泛舟,哪里有穿得繁复累赘的道理?萧景琰今日也脱下了一身的朝服,换上一身靛青色的便服,愈发显得颀长俊逸,还藏了三分雅致,二分渺然。和一袭素白长衫的梅长苏站在一起,倒显得一个锋锐超然,一个高洁文雅,很是相配。
很难有这样安逸闲适的午后。
萧景琰此番也不骑马了,只让列战英在前面驾着马车,他自己陪着梅长苏一同坐在马车里,连飞流都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骤雨初歇,云收雨霁,这时候的空气正是最清凉舒爽的时候,本就十分难得,可更难得的还有其他。自从入了夏,萧景琰早就想找个空闲把梅长苏邀约出来,特地早早造了这样一辆马车——名曰鸣泉马车【注①】。
书里记载的鸣泉马车可比这一辆要豪华些,马车上茶水点心一应不缺,萧景琰不需要那些,便只造了简单的。可是鸣泉马车最让人喜欢的一项他倒是想办法做到了,那便是这马车一跑起来,就会发出如山涧的泉水细流时一样的叮咚声,悦耳至极。
梅长苏坐在马车里听着,也忍不住赞了一句妙。
萧景琰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马车再妙,也比不上先生的人妙。”
“殿下真是抬举了,苏某哪里称得上妙?”
萧景琰摇了摇头,娓娓道:
“先生满腹学识,才冠绝伦,此其一。气质清雅,卓尔不群,此其二。远见卓识,眼界高渺,此其三。风骨傲然,不染污浊,此其四……”
梅长苏惊奇地睁大了眼,倒是没想到他一下子就列出这么多条来。
“还有其五吗?”
此时马车叮叮咚咚的声音终于停下,列战英敲了敲马车的木门。
“殿下,苏先生,我们到了。”
萧景琰发誓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荷花。
整个桑泊被大片大片的荷花荷叶重重覆盖,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边际。那岸边围绕了一整圈的,是淡雅的紫色;再往里一些,又是一片鲜亮的粉红;穿插其中还有柔和的洁白;微风一起就是一阵一阵的波浪,娉婷袅娜,错落有致,影影绰绰。叶片花瓣上盛上了池水,日光一照闪闪发亮,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渲染,处处皆可入画。
“这……这真是……”
林殊得意洋洋地抱着手站在一旁,道:“我没说错吧?”
萧景琰眼里闪着光,面带喜色,追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哎,还不是霓凰和景宁,女孩子家就喜欢这些。前些日子你还在睚山的时候硬是缠着我带她们来这里划船,我没办法就带她们来了呗。一到这里才发现真是个好地方,正好你回来了,趁荷花还没谢,也带你来走一遭。”
“当真美不胜收。”
“诶,美就对了。”林殊拉住萧景琰的手,一路拖着他往前,“我还当你这头不解风情的大水牛不懂欣赏,没想到也是知道美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样的美景,光在岸上看有什么意思?小爷带你去画舫泛舟!”
从萧景琰差列战英送来字条的时候,梅长苏就多半猜到了他会带自己来这里。只是想是一回事,等真的站到这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处地方在金陵城郊外,一直罕有人烟,少有人知道这一片一到夏天就覆了满池的荷花。他已经回来两年有余,虽然心里总惦记着昔年旧事,可是这两年多忙乱不已,哪里有这样奢侈的空闲时间来重温故地,到今日才算是复相逢。倏忽十多年已过,虽然这金陵城中形势巨变,早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他们的心境也大不同以往。可是这满池的荷花却似对外界的环境毫无所知,自顾自地开得灿烂,甚至比十多年前还要更加艳丽辉煌。又正逢此刻雨后初霁,那些缤纷花瓣上接了雨水,更显娇媚无双。
萧景琰知道他想到往事,默默陪着他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才一路引着他上了小舟。
梅长苏看见那艘小舟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萧景琰会准备和十多年前一样的画舫,没想只是一只仅能容纳他们两人的小木舟。
“在这样高过人头的荷花池里泛舟,小舟最是合适。”
也罢也罢,随他去。
萧景琰小心翼翼地把梅长苏拉上小舟,他才发现这些荷叶当真是已经比他们二人还要高,坐在船上几乎已经被重重荷叶遮挡住,只能有些光华朦胧地探进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划舟的自然是萧景琰。
柔和的日光本就已经被大片的荷叶遮住,落到他们身上就更显典雅,湖面上粼粼闪着光,衬着碧水青叶,倒显得荷花愈发明人眼目。梅长苏就坐在他对面,安然地看着他两手一下一下荡着浆,荡起一道一道的波纹和幽香。
“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约苏某出来泛舟了?”
“我见着天气和时节都一片大好,想来先生总是足不出户,就想拉先生出来活动活动。”
“劳殿下费心。”
“先生说的哪里话?先生两年来为我殚精竭虑,我还从未有过什么表示,已经很失礼了。”
“那怎么想起来这里?”
“因为是心中难忘的故地,还有如是美景,想叫先生也来看一看。”
萧景琰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