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后,门外那人才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跟人一样清冷。
她自责地轻轻叹了口气,把笔搁下,走去开门。
陆慎云站在门外,穿着黑袍黑披风,白色的毛皮围领上,耳朵冻得红红的。他浑身上都落着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说京郊又出乱子了,快过年了,黄瑜又不在,他大约总得要四处奔忙。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青辰带着歉意看着他。
“有点晚了,我……”陆慎云知道此时不该来,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你还没歇下吧?”
青辰摇摇头,侧了下身,“还没有,进来坐吧。”
他在屋外拂去了身上的雪,然后才提着一个盒子进了屋来。
“朝堂上的事我听说了……怕你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带了些糕点来。”他斟酌地开口。
那盒子被他放在桌子上,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说完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打开食盒,仔细捧出几碟糕点,摆到她面前。
几碟糕点,做得很是小巧精致,仿佛是这灰暗冬天里盛开的娇艳花朵,像是特意做给女人吃的。
这些糕点还微微冒着热气,他家离得并不近,可以想见糕点出锅后,一路上他是如何披风沥雪,策马狂奔。
青辰看了,心中微微发胀。
“这是梅香枣泥糕。”陆慎云捧起其中一碟,从食盒中抽了备好的筷子,搁到碟边一起递给他,“儿时我不想吃饭,母亲都会做给我吃。甜的,带点酸,很开胃。”
青辰点点头,伸出手去接。
“啪!”
只可惜她方才执笔时间太长,手冻僵了,碟子没端好落了地,登时就碎了。几块枣糕本就是软糯的东西,这一下,都摔散了。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意……”青辰慌忙道歉,弯下身子要去拣,却被陆慎云捉住了手腕。
“我来。”他很快蹲下身去,三两下处理了地上的碎碗残羹。
她默默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慎云收拾完了,又将另一个碟子推到她面前,说:“碎了就碎了,还有其他的。来,尝尝这个。”
她夹起一块尝了一口,酥软香甜,入口即化,舌尖上的味蕾总算还没有被冻得麻木。
他的目光追着她执筷的手,“好吃吗?”
“特别好吃……谢谢。”
他满足地微微一笑。看到她杯子里的茶少了,他又给她添了些热的。
又吃了几口,青辰就搁下筷子,“对不起,我有点饱了。”糕点还剩很多,可是她实在吃不下了。
“吃了就好。”陆慎云不善言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囿困于心的话,“是不是还想着今日朝堂上的事……在担心他?”
她不想骗他,点了点头,“今日朝堂上一片混乱。山东的那些粮食分明在徐延的粮仓里,山东布政使张茅却指认是老师贪污,皇上就把他们都下了狱,责令三司会审。我听说三法司大多是徐延的人,所以……”
烛光下,她的眸子很明亮,眼里有着无尽的担忧,瘦削的肩膀看着很是无助。说完了,她便端起他斟满的茶杯,捧着暖手。
陆慎云站起来,解下身后的披风,绕到她身后将披风覆到她的背上。然后,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终是又忍不住伸出手,自她身后轻轻地拥了她一下。
青辰怔了一下,眨了眨眼,没动。
“我来帮你。”他轻声安慰,有些笨拙却尽量轻柔,“你还有我。三法司也有我认识的人。”
灯火簇簇地燃烧着,他的怀抱很温暖。
一时间,青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家是锦衣卫世家,侍奉了数任皇帝,在朝中一向中立,从不参与党争。他又是个独来独往的人,生性冷漠孤傲,不爱管闲事凑热闹。黄瑜也说过,朝中的是是非非他见得多了,所以对绝对的是非曲直没有太多的执念,只恪尽职守,为国尽忠便罢了。
这件事,本来也与他没有关系,她虽然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把他扯进来。
因为她可能还不起。
青辰刚想开口,陆慎云却松开了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虽然生性冷漠,但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为宋越难过的样子,连接受他帮助都迟疑的样子,他统统看不得。
陆慎云踱步去了,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青辰透过窗子看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才恍然想起,他的披风还在自己身上。
几天后,赵其然果然也被关进去了。宋越虽然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可徐延却不依不饶,一口咬定赵其然是贪污的从犯。
徐党的人也不闲着,一方面处心积虑想帮徐延脱罪,一方面又大量参劾心学门人,试图把朝堂的水搅得更加混浊,以蒙蔽圣听,欺上瞒下。青辰是宋越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