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正三品的大员,按说也是他们针对的头几号对象,只是因为她刚打云南回来不久,似乎与宋越也扯不上太多关系,近些日子又被逐出了门派,大家也便先放下了她。
面对徐党的攻击,心学门人自然不甘坐以待毙,申辩、反驳,甚至是参劾徐党的折子也一封封递上去。这些日子,来自各方的折子雪片般涌入乾清宫,堆在了朱瑞的案头。
朱瑞自然是不胜其烦,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索性又将一批人关了起来,一并审。
他的心情越来越差,晚上也依然睡得不好,不久之后就病倒了,连日的卧床不起。这下前朝后宫,掌权的人竟变成了郑贵妃。宫里的人向来见风使舵,会看脸色,一个个也都以她马首是瞻。
太子朱祤洛十四岁,说小也不小了,说大,头顶上又还有郑贵妃这个母妃。他在后宫没有生母撑腰,唯一的外戚顾家也被抄家了,现在父皇还生了病……可以说,他如今就是个毫无实权的储君。因此,郑贵妃把他囿在慈庆宫里,除了文华殿的讲学,哪儿也不让他去,除了她指名的几个老师,谁也不让他见。
大明前朝后宫风云动荡,外面的世道也不好。天太冷,终是饿死冻死一批又一批百姓,白莲教起义的消息还是一个个传来,蜀王屯兵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
所谓乱世,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除了要处理日常的公务外,青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为本不该待在牢狱里的那些人四处奔走。
三司会审会如何审,她并不是很清楚,动用关系去救人,她更是没有尝试过。这会有心去救人,却显得毫无章法。
她找了蓝叹,找了顾少恒,找了翰林院的陈岸,工部的韩沅疏,还有以前当庶吉士时的同窗……总之能找的人她都找了。她尽可能去打听牢狱里的消息,打听三法司里收集证据的都是哪些人,打听三个主审的背景和偏好。
穿着厚厚的衣服,踩着厚厚的雪,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去跑。工部的腊梅,翰林院的松柏,千步廊檐下的冰柱……这个冬天,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人熟悉。
“谢谢韩大人。”
“谢谢你,陈岸。”
“少恒,谢谢。”
这个冬天,她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好像每一个谢字,都能为宋越多争取一丝生机。
只求在牢里面的他,不要生病,不要受刑,不要放弃。
……
三法司的三个主审,有两个是徐党,只有大理寺卿是中立的。
这一日,青辰散了值后便在他家门口等他。天快黑时,他的马车才回到府门前,他一下车,她就上前去拦住了他。
“罗大人,抱歉耽误大人一会儿,我有话想跟大人说。”
话音落,对方只道:“沈大人,罗某知道你今日是为了你的老师,罗某也敬佩你的才学和能力。但沈大人难道不知,三司会审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寻主审官说情,主审官也不宜与案子的任何一方人有来往,更不能徇私。抱歉,沈大人,恕不便详谈,罗某要先回府了。”
“等等!”她拦着他,吸了吸冻得快没有知觉的鼻子,“您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此时不该找您,我也知道罗大人您定不会徇私。可是大人,我此番来,就是想请您不要徇私,想请您一切只按大明律例,断案、判案只看真凭实据。大人,难道您不觉得,我特意来跟您说这么一句话,本身就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吗?”
他听了,蹙了蹙眉。
青辰继续道:“可如今的大明,已经乱了。不少人欺上瞒下,指鹿为马,为了自己的利益还要逼良为娼,让人弃善从恶。罗大人,我知道徐延树大根深,权势熏天,其他两个主审都是他的人,大人您是唯一中立的一个,但想必此番多少也受了胁迫。我想跟大人您说的只是,秉公执法并不容易,还请大人您,坚守初心。”
细碎的雪花慢慢飘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沈大人,你既知道此时不该来找我,难道就不怕因为替你的老师求情,而被牵连入狱吗?”
“大人怕死吗?”
“你不怕?”
“如果与你并肩作战的所有人都死了,只余你一人苟活,孤独地承受着这世道的昏暗,大人还怕死吗?”
那人没有说话。
青辰继续道:“我知道大人的为难。可大人你想,倘或徐延不除,你就会永远受这种胁迫。冤枉了宋越,你也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大人您在大理寺这么多年了,从寺丞到寺正,再到少卿、卿,想必也受过徐党的胁迫,做过不得以而为之的事吧?那么多冤案、错案的卷宗都还在您的官署里静静地躺着,您迫于无奈而不能为这些人翻案。大人若相信我,我会努力争取明年补入内阁,待入了内阁,我会向请示皇上重新审察大理寺受理的案子,到了那个时候,大人想翻的案自然就可以翻了……”
“如今还关在牢里蒙冤的人,那些已故的含冤而去的人,他们的冤情昭雪,只系于大人您一念之间。”